水彩画被忽视的艺术“原始股”

过去在中国美术界，水彩画相较于国油版雕等主要画种，曾经显得有些边缘化，普通观众也习惯性地认为水彩画不过是花卉静物，用来“补壁”的小情趣。其实，广东是中国水彩画传入和发展的重要地区，在一个多世纪里，出现了李铁夫、林风眠、潘斯同、司徒乔、王肇民、古元等一大批载入中国水彩艺术史的重要画家。上世纪80年代以来，广东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地区，经济的腾飞、文化的活跃、教育的繁荣，也带来了广东水彩画的兴盛，涌现出众多技术扎实又颇具创新能力的本土水彩画家。特别是以广州美院为主要阵地，在李铁夫、王肇民先生的一脉相承下，一大批青年水彩画家逐渐长成起来，形成了风格鲜明的“广派”水彩画特色。前不久，几个或传统或具有实验性的水彩画展在广东陆续开幕，信息时报特别采访了广州美术学院美术教育学院院长、广州美院水彩学科的学术带头人龙虎教授。

水彩画更接近中国人的审美习惯。为什么水彩画曾经是个“小众”的画种。龙虎介绍说，这是有历史原因的。欧洲文艺复兴之前，水彩画主要是作为油画或者雕塑的草图、色彩稿，或者作为地形图绘制的工具而存在的，早期很少有艺术家专门去研究它，直到18世纪，在英国才出现一些相对比较职业的水彩画家。与其他西洋画种相似，水彩画通过澳门、广东传入中国，获得了人们的青睐。原因在于水彩画与中国画都是画在纸上，颜色都是水性材料，通过水对颜色的稀释，在纸张上渗透变化，这种艺术趣味是相通的。“所以一进来比油画版画更加得到大众的接受”。

龙虎告诉我们，广美拥有一批大师级的、在水彩画上作出过卓越贡献的画家，浓厚优越的艺术传承，使上世纪80年代广美设立水彩专业之后，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艺术特色。“过去很多人觉得水彩太狭小太轻薄了，水彩画人物特别难，因为它基本不能覆盖不能修改，所以对艺术家的基本功要求特别高。很多外省的水彩艺术家以画风景、静物为主，人物就只能是照着照片去画，可是广美基本功的训练非常扎实，作为一个最新的专业之一，我们水彩作品呈现出来的样式已经和别的画种没有特别区别”。

除了技术的原因之外，龙虎觉得差异还在观念。“过去的水彩画家往往局限于写生、画小品，作为一个独立的艺术门类，和现代的国油版雕摆在一起，距离的确很大。广美对中国水彩画有一定的贡献，这个贡献我觉得最主要还是王肇民，他首先打破了传统对水彩的理解，从色彩的力度、画面的厚重、多层画法等许多方面，完全改变了人们对传统水彩的认识；因为他的品格和审美眼光，也是从他开始，水彩画才真正有了格调和品格”。

广东水彩画越来越不像水彩画了。被问到这个问题时，龙虎有些无奈。他说这也是直到现在为止，水彩画界各种研讨会上反复被提出的一个对广东水彩的偏见。“广东水彩画在国内比较强势，画面的多元、厚重、以及立体的展示效果是很抢眼球的，北方一些水彩画家囿于观念，就提出这样一种批评。其实水彩画发展到今天，还在水性在传统中纠结，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严肃的批评应该是针对作品本身，评判你的观念你的思想，你的构图你的色彩你的表现能力，而不是讨论你像不像水彩画。在欧美，水彩画画得像油画一样的很多，只是我们很多人没有见过。当然，其他画种的画家有时也有这样的疑惑，这可能是因为原有的观念被打破，受到了冲击，可以理解。油画界现在对材料、对工作方式的创新研究已经很具实验性，水彩画为什么就不能具有艺术家的个性。艺术呈现的方式应该是多样的。如果人人都一样，都是传统的那几笔东西，千人一面，也就不叫艺术了”。

因此，龙虎建议普通观众在面对一幅水彩画作品时，不要刻意去强调它的小众性。“我们的作品现在已经有了说服力，我希望我们的观众在欣赏水彩画时，对水彩画的要求，和对国画油画版画雕塑等艺术种类的要求一样，着眼于画家的个性、造型能力、色彩、思想深度、观念、呈现出来的面貌是否成熟……在艺术这个范畴里，只有艺术”。水彩画现在还是原始股。

近年来艺术市场红火不已，但相比较之下，水彩画的价位并不高。龙虎告诉我们，水彩画的市场弱势现象，首先是由于过去水彩画家的自我束缚，早期的水彩画家将自己限定在狭小的范围里，造成小品化、面貌简单，没有艺术家的个性，这种千人一面的东西不是艺术品，自然也不能吸引美术馆和收藏家收藏。另一个因素是因为，水彩画是纸本，在欧美，纸本绘画的价格确实比不上油画。当然在中国来看，画在宣纸上的国画，能受到藏家的喜爱，价格很高，那是因为其中有几千年来的文化情结，而水彩画是外来画种，它不可能有这么强烈的文化亲缘感。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收藏家担心水彩画不好保存。中国画强调笔墨线条之美，色彩反而是次要的，即使一幅宋朝的青绿山水颜色褪了些，也不会影响它的审美价值，反而更有古意，但西洋绘画色彩是它的精髓，强调色彩的写实、明暗对比，依附在上面的颜色会变，这也是收藏家对水彩画的最大心理障碍，怕时间长了画面颜色变了，就不好看也不值钱了。

龙虎告诉我们，现在这些状态也有所改变。“我知道一些水彩画家的作品走的很好，已经有了一定的市场流通性，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近十几年，通过王肇民等艺术家的努力，水彩的天地拓宽了许多，已经完全改变了过去千人一面的状态，尺幅、题材都有很大突破，适合不同机构和收藏者的要求，它现在已经具备了艺术品的条件，同时，现在水彩画家用的纸都是欧洲进口的专业手工纸，我们看到欧美博物馆里的五六百年前的作品，保存得很好，并没有褪色，和同时代的油画相比品相差距并不大。所以水彩画现在还是个原始股，有眼光的人能切入的话，一定会有很好的回报，因为现在一线的水彩画家的作品价格和一线的油画家相比，差得很远”。

文理一堂支招水彩画收藏保存。龙虎感慨地说，愿意做水彩画展览的机构不多：“水彩画的展览基本都是体制内的展览，而机构、企业、画廊、个人做水彩画展的就比较少。在他的观察中，东莞的莞城美术馆、珠海的翰墨美术馆，还有广州的文理一堂都把水彩画作为自身的一个收藏展示方向，值得注意。

文理一堂是广州很有影响力的画廊之一，之前一直比较关注传统的国画及油画，但去年一年，他们就连办了四场与水彩相关的展览，包括被誉为“水彩中国化第一人”的王肇民个展等。在谈到他们为何对于水彩画如此侧重时，文理一堂的谢晓芳笑言是机缘到了，特别是他们倾力做了王肇民的个展后，各界反应非常好。随后他们又专门做了罗宗海、陈朝生个展及岭南新锐水彩群展。

水彩画一直以来都是小画种，大众对水彩画的认识也存在一些误区，比如觉得不好保存、时间长了会掉色等。近几年国画油画市场都被各路投资者和藏家炒到了一般人都不能轻易染指的程度，而水彩画市场则处于比较清淡、温和上升的态势。

对于此种状态，谢晓芳认为，目前比较知名国画家的作品动辄十几万元一张，油画也会达到几十万元一张，而相应尺幅的既有学术价值又不乏观赏性的名家水彩画明显价值偏低，市场价格较实惠，她感觉广州的艺术品市场对水彩画的认识还远远不够，也因此他们看好水彩画的潜在市场预期。目前到文理一堂来收藏水彩画的基本上都是介于三四十岁的中青年藏家。

藏家李先生收藏经验丰富，从2005年开始收藏水彩画，他坦承虽然看好水彩画的未来市场，但从他个人的收藏作品看，水彩画的收益肯定比国画油画的升值速度慢，目前广州市场收藏水彩画的还是以真的懂得欣赏水彩画的价值、有品味的藏家为主，圈子不是很大，炒作也不是很厉害，但也有人几乎买断了某名家的几百张作品。李先生自己在收藏水彩作品时，会比较看重画家作品的学术地位，比如是否参加了全国性水彩展，他也喜欢绘画语言更现代一点的作品。他说他近来很关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老水彩作品，有就会买。

谢晓芳还指出，由于水彩画长期以来的地位所限，目前名家的赝品比较少，价格也非常适合中青年藏家入手。在保管作品时，注意不要让太阳直射，室内灯光也不要过强。